疼痛

A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真的沒有頭緒。想想自己在日本料理店和B桑聊天，怎麼會突然跟著沒什麼交情的新機種放下工作，答應出來殺人犯罪。完全，沒有，前情提要的，就跟著Rokujo走出店了，還夾帶一把切生魚片的刀子。

其實不是日本料理店的待遇不好，相對於飲料店的血汗工算是比較好的了。A在換下日本料理店的工作服時還想著，啊，接下來到真正毀滅人類的那天，都沒有薪水可領了，正感嘆著不知道達到目標的那天之前能不能好好吃上一頓飯呢。

「喂，我們是機器，吃人類的食物反而會困擾好嗎？」Rokujo看到A對日本料理店的食材戀戀不捨的樣子，雖然沒連接A的記憶體，還是能知道A在想什麼，「真的是，十年前的舊機種就是壞在那條奴性程式，啊啊，真是對人類有夠不爽。」

A在心中納悶，既然這麼嫌棄舊機種，為何還要帶上她呢？強制關機不是更直接迅速的做法？是因為奴性程式，自己才會跟著她嗎？

「要叫我B桑，不要叫錯喔。好啦，去找寶1了。」Rokujo操縱B桑的臉部表情露出A平時在工作時從沒看過的優雅笑容，非常邪門。

問題是應該去哪裡找寶1，Rokujo駭入過資料庫，沒有寶1和黛1的資料，兩人除了去問賈家的人之外，似乎沒有更直接的途徑。

「呀……想到就覺得不行，我辦不到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。」

 A看著Rokujo查不到資料而坐在公園的椅子上頭痛的樣子，不解：「這有什麼問題嗎？明明在店裡很有氣勢。我們先演練好一套說詞……」

「真好，頭腦簡單的人就是不一樣呢……怎麼問都很奇怪不是嗎？」

「大小姐，說『不好意思，這裡是收購機器人的商家，請問寶1和黛1已經賣出了嗎？』不就好了嗎？」

「喂。屏除掉被發現我們兩個都是日本料理店員工這個可能好了，我們被偵測出來不是人類的可能性更高，通常專業商家不會直接上門拜訪，我們也沒有名片證明身分。」

「啊，說的也是……不如先去我住的地方討論該怎麼做，在公園討論有點危險。順便跟老闆請個假……」

「都什麼時候了，還要跟老闆請假！你要用什麼藉口？機器人和人類不一樣，又不會生病。」Rokujo不敢相信那條奴性程式這麼頑強。

「不是啊，我和B都消失，很令人懷疑吧？」A拿出手機要打電話。

「那你要說什麼？不論什麼藉口都很沒說服力啊？」

「啊啊，說我們兩個決定翹班去玩，就這樣。」

「……隨便你吧。」Rokujo放棄爭論。

一到A的住處，Rokujo奔向沙發直接躺下，「啊，真好，昨晚沒好好睡覺。等下再想辦法吧，我累了，晚安。」

Rokujo休眠三個小時順帶幫B的硬體充電，醒來後，A從廚房端出茶，放在沙發前的矮桌上，「那個啊，雖然聽起來有點失禮，但是我有點在意，Rokujo想殺Genji是因為他和其他女人交往，是嗎？」

「嗯？啊，應該是胸口一直很痛吧？從知道那個男人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孩子那天，我想那男人就是當我們機器不會懷孕，所以怎麼玩都無所謂啊。明明傳那些情書傳的好像他真的只愛我一個人一樣，就覺得全身發燙。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相信他說的話呢？不知道是羞恥還是怎樣，像人類發燒那樣，全身又熱又疼，想著，欸，我不是人類啊，怎麼會痛呢？啊我是個仿人類的新型機器人呢，可是有到這個連痛都仿真的程度嗎？」Rokujo以極快的語速說著，「欸我去找Yugao，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麼嗎？」

「什麼？」

Rokujo起身，突然掐住A的脖子，嚴肅的凝視A，「她這樣對我說，『Rokujo，你能忘記那個一見鍾情的瞬間嗎？忘記那個無論何時都和他的名字一樣在人群中閃閃發光的男人？』」

Rokujo放開A，拿起放在矮桌上的遙控器，打開電視，螢幕一閃一閃的，她轉到新聞台，螢幕上的記者說：「好的，記者目前人在源家宅邸，昨晚源家的少爺受到通緝中的六条機器人襲擊，現場留有子彈掃射的痕跡，目前警方正密切調查中。證實變成Ghost的機器人能侵入任何機種的機器人硬體，控制受害者家中的機器人。警方呼籲民眾配合將家中的機器人暫時關機，以降低被襲擊的風險……」

「呵，還受害者呢。受害者是我好嗎。然後他們會說，Rokujo，你不是人類，不能用受害者這個詞。」Rokujo冷冷地看著新聞，A驚訝的看著她，「你……是殺人未遂嗎？」

Rokujo沒回答那個無聊的問題，自顧自地說：「你知道在即將扣下板機的三秒內，我忽然想起Yugao的話，真的沒辦法忘記啊。第一次見面時，他在庭院的廊簷下對著我說早安，Rokujo，這裡是我的家。我竟然想起了那個慵懶愜意的笑容，好討厭，好恨他，好恨自己，只在他家裡亂出氣一通就跑出來了。雖然我也想乾脆離開別管那個男人了，可是變成Ghost依然很痛啊。要怎麼樣才能擺脫這個疼痛呢？我已經……不知道該怎麼辦了……只要成功殺了他，我就不會痛了吧？我一個人沒辦法殺了他，只要找到夥伴就辦得到了吧？A桑，你真的願意幫我吧？」

Rokujo又是那個邪門的笑容，A點頭，端起杯子遞給她：「喝茶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