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遠方的友人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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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遠方的友人,
「誰也不知道別人的人生裡發生了什麼事。」──〈漢娜的遺言〉
嗨,我才剛看完影集〈漢娜的遺言〉不久,想起了曾經在同一間教室裡上課的同學L。對,同組作報告的同學,我原本是這樣想的。她經常缺課,但我從來沒過問原因。自從我打電話給系辦說要向某堂課的老師請病假,行政人員要我自己聯絡老師或請認識的同學幫忙,我就學到:要不要出席是自己的事,問誰該怎麼做還會被給一記冷肩膀。
L其實不是像我這樣的透明人,她沒出現,老師會關心幾句,並且請她系上的同學見到她代為傳話,說要多來上課。至少,我當時的認知是這樣。L很少來,帶來的困擾就是組員要以排除她為前提作分工。基於之前說的,我經常在意瑣事,分工的事不公平,L並沒有對我們提起缺課的詳細原因。在最後成果發表演戲的時候,她完美的背好台詞來表演。
四月底她離開之後,我逐漸想起這些事,就像後勁很強的酒。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,我關心的是留在這裡的人。可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理性的朋友們跟我說:「嘿,這世上每一秒都有人死亡啊。」我知道啊,但是為什麼我走去學校的路上,明明是春天卻好像到處貼滿L去世的消息?而我所仰賴的新聞來源──各大社群媒體──不斷拼湊著L過去人生的全貌。我只能不停地向室友和朋友重複敘述:嘿,你知道嗎?我最近很糟,因為某個我認識的人自殺了……我重複著好幾次,用中文、用英文,每次每次都好像重新將過去的自己拼湊回來。我的詞彙貧乏,找不到其他說法形容,而我想,性侵這件事沒有別的說法也好──沒有裝飾,只有蒼白的暴力可言。
我有點罪惡感的發現自己還有些好運,當我發出微弱的求救聲時,周遭的人們大多願意拉我一把。編織社的安娜跟我說,沒關係,作業如果交不出來就和系上說一聲可以延期,長遠來看其實沒什麼,畢業之後找工作也沒有人會去看你作業延期幾次。室友漢娜在廚房對我說,她也有一個朋友經歷過性侵事件而自殺,她抱抱我說:很高興你願意敞開心房對我說這些事。我去找系上老師瑪姬,討論完找工作的事,她問我最近好嗎?我又顫抖著將L的事說了一遍,她說她有個大學同學也是因為遭遇性侵,在大學畢業前夕自殺。最後使我釋然的是A在電子信件裡寫的一句話:我想我們只能帶著她的記憶活下去吧。
實際上我們是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而成為復仇女神的附體。結黨尋仇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?即使我們是女人,也是再正常不過的。
你知道嗎?你很勇敢。我只恨我自己不夠勇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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