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遠方的友人1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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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遠方的友人,

六月初已是酷暑,你過得好嗎?我所在的這個亞熱帶城市不斷向人們進逼,在這之前,人們不斷湧進,和自然爭地。五月底,這盆地中的城就像個巨大的桑拿。人們的不在意,依然怵目驚心。房間的空氣中瀰漫著百合的香味令我感到不適,想離開這裡已經成為合情合理之事。

我怎麼也無法開始寫,便整理起書櫃。我看著書籍所構築的一堵牆,看著我閱讀的人生累積、排列,心生畏懼。我知道有大半的書僅僅是為了紀念,紀念某段生活遺留的痕跡。書作為實質物品難以清理,丟棄只是便宜行事,真正難以清理的是回憶。

整面牆已經放不下新的書了。愈移動這些書,我便愈感無力。最初的確是為了清除無用的東西,從書架上大刀闊斧地一櫃櫃搬出來,卻又一櫃櫃搬回去。還認不得幾個方塊字時,父母買的繪本;大概不會再翻開來細細讀的教科書;好不容易在書架擠上一席的漫畫;單薄卻整排彈不完的鋼琴樂譜。

我真的是個沒用的人,藏著整架沒用的書,寫著沒用的字。想看的書已經蔓延到書桌上,一度成為滑走的地層,成疊往桌下滑去。可是我領悟到一個象徵,這些舊書不走,人生是不會向前進的,如同我不寫些什麼,回憶就會淤塞在我的腦海裡。


結果,原先下定決心要做的斷捨離,也只是從書架上移動到地板上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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